世界观察日记

Written by FiftysixTimes7

论死亡


不知不觉,考完已经快一周了,本该极其欢快的心情却随着天气变得有些沉闷,不畅快。

为了考试而搁置的事情,大多也还搁置着,或是因为不想做,或是因为要先等别的事情做完了才能做,反正最后一样都是没有做,只有那无聊的心情一直从考前延续到了现在。

我从之前几周就发现了一种微妙心态,考前的时候,仿佛时间都不是自己的,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考试,我只是把本该用来复习的时间拿来做了别的我认为更有意义的事,于是就很有动力,感觉自己的时间用得特别有效率。但考完之后,一切时间都要由我自己来安排了,突如其来的自由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反而失去了那点忙里偷闲的欢乐。

我本来以为确实是这样的,但我回过头来一想好像也并非如此,这一周我不过是把以前摸鱼的时间延长到了一整天而已,做的事情没有区别,心情也没什么区别,也就不存在欢乐不欢乐、有没有动力的反差了。我还是陷在“日常”的泥沼之中,进行着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激动的心情变得平淡,失望的心情也变得平淡,我连空间里发点感想和思考的动力也没有,或者说其实就是没有什么感想也没有什么思考。

今天我这个十分无聊的人去看望了另外一位我觉得也十分无聊的人,终日卧病在床的外公。外公几年前得了癌症,做了手术、化疗,恢复得还算不错,近几个月却又不知何故患上了造血功能障碍,痊愈的希望极其渺茫。这还是我考完第一次来看望他,想来小有些愧疚。地铁一路坐到终点站,走上那条曾经熟悉,却又不知道何时重新变得陌生的小路。以前经常去那里时,外公外婆不一定会准备丰盛的晚饭,近年去的少了,外公却每次都会烧他的拿手好菜炒鳝丝。想想也真是遗憾,外公的身体状况应该不能再次进厨房了,上次春节来的时候竟然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吃这道菜,万事的结束总是都来得很突然。

初夏的天气确实不是很友好,短短的一段路,走完却让我出了一层细汗,压得人有些气喘。走进屋子,看见外婆站在客厅里,笑着想热情迎接,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我打了招呼,放下带来的东西走到卧室,总算是见到了外公。他面容憔悴,却努力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这两种神态结合看起来有些矛盾。我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没有看手机,想陪陪他一起挥霍这无聊的时光。

外面不是很吵闹,不时有小孩玩耍的声音,我才想起今天是周末。屋子里倒没什么特别的声音,只有电风扇在规律地发出噪声。突然听到一阵泼水声,伴随着不同于泥土的微腥气息传到了我的面前,我看向旁边的阳台,竟然是乌龟在盆里拍水想爬出来的声音。我回想了一下,这几只乌龟也有些年头了,它们难道就日复一日地爬到盆边又滑下来,像西西佛斯那样追求着永远都无法企及的自由吗?而养它的人类,又何尝不是像它一样,被禁锢在无形的盆中,可悲地以微弱之躯生活在这个世上?不知道这乌龟是否和西西佛斯一样在追寻的过程中找到了生命的意义,至少我从它的眼里看到了对自由的渴望,也从养它的外公眼里看到了对生的渴望,两种渴望同样强烈。

突然间又想起了来家里打扫的钟点工阿姨说的故事,除了来我们家,她还去一位老教授家日常打扫。老教授患了和外公一样的病,不能正常生活。一次在上厕所的时候犯病了,突然没了力气瘫倒在地上,身上也全被弄脏了。儿女好像在海外,妻子又拉不起来,只好请求钟点工阿姨去帮忙。总算打理好之后,说好了第二天帮忙一起去医院看病。结果第二天的凌晨,老教授就壮烈地躺在了楼下的地上,没了心跳,只留下床头一份遗书,还留给了钟点工阿姨一些钱。我听到这个故事着实有些震惊,想想又有些释然。没什么文化的外公虽然没有和老教授一样强的自尊心,但也同样对全天候照顾的护工十分忌惮。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断章取义地来说,看待死亡或许也有泰山和鸿毛之分,而身边的例子又让我的感受更加真切。对于老教授,他或许就将死亡看得“轻如鸿毛”,对于外公,他或许就将生存看得“重如泰山”。对于我呢?我将奋力求生,但在死亡真正来临之时,我不会畏惧,也不会彷徨。我想把生命活出泰山的重量,再把死亡看得如鸿毛般轻巧。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想是时候做些什么,来打破这无聊的生活了,也是时候再问问外公,关于那道拿手好菜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