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观察日记

Written by FiftysixTimes7

回顾高中作文


偶然打开高中的文件夹,发现里面有两篇被遗忘了的语文作文,心血来潮想来谈谈有关这两篇作文的故事。有些朋友可能会好奇,当初我作文天天被老师打48分,偶尔也就上下浮动一两分,我是哪来的自信说我下一篇作文必将“绝杀”,必拿60多分呢?

我一直觉得这里的高中语文作文是一种思维的体现,虽然高考卷的作文讨论的问题比较简单,但模拟卷还是有深度的,能写出一些很有内涵的文章。高一刚开始写的时候会觉得800字是个目标,写到800字就算胜利,但越到后面越感觉想要仅靠800字讲清楚问题(的一方面)反而是一件难事,兼顾深度、广度、文笔等方面更是难上加难。要是遇到一个复杂的问题,就考场上那点时间,我光是拿来理解思考构思都不够,更别提写成文了,所以我考试时候经常写得一团糟。

不过我也要为自己辩解,如果真的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也是能写出过得去的文章的。这两篇就是我在最后的几个月里用课余时间重写的唯一的两篇作文,至于为何选中这两篇重写,一方面是这两个话题我都很有感触,想详细分析,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考场上没写好,有些遗憾。至于其他一些题目,要么思路单一,并且我读过相关的名作,很难写出自己的想法,要么是审题有坑、实际上思维不深。不论如何,最终写出的这两篇成品我还是非常满意的,至少我觉得它们已经超脱了作为高中作文的价值,在现实社会中也有一定精神意义。

拥有能超越时间、空间限制的价值,这难道不应该是写文章的至高追求吗?我想,任何一个合理的有意义的评分体系,都不会给这两篇作文打低分。而我的自信便在于此。


越过长城,走向世界

一堵高墙矗立在心头,粗暴地把所有人分成“我们”和“他们”,于是脆弱的内心便得到了高墙的庇护,得以在“我们”当中为所欲为。

所有人都需要这堵认知之“墙”,它帮助我们在错综复杂的社会当中迅速区分敌我、划清界限,从而做出不同的回应。这种非黑即白的分类方式也属于一种“认知捷径”,不论其正确与否,自然选择已经赋予了其工具意义,让它在人类的进化中得以保留,延续到现代人的基因当中。在精神层面,它也能带给人一种归属感,让我们在“我们”当中获得自尊和自我认同。

如此看来,似乎建立这样一座墙对自我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至于“遮挡视线”一说,反正墙外的世界与我无关,又不是人人都要成为亚里士多德一样“爱真理”的人,与其煞费苦心去接受那些“异己”,还不如安于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何必去破坏这座既有之墙呢?

或许正是因为有诸如此类的短见,偏见才会被一次又一次地加深,最终不可避免地演变为歧视、仇恨、矛盾与冲突。其实人类早就为这堵墙吃尽了苦头,二战期间纳粹党便是利用了人性的这一缺点,才能控制部分群众,进而祸害全世界。事实证明了勒庞对群体行为的评价非常准确,人是不可能在“我们”当中安分守己的,环境逼迫、利益诱惑、甚至只是一点精神上过分的优越感,都能造成毁灭性的后果。这堵墙不仅仅阻挡了向外看的视线,更是遮挡了人们幽暗的内心,任凭罪恶生根发芽。

也许你会说,这毕竟是上世纪的事情了,纳粹残党也尽数被灭,但“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这并非是一句自相矛盾的话,黑格尔是在告诫我们,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情况,我们不能因自己身处于后世而自以为不会重蹈覆辙。实际上,当下的形势绝对不容乐观。在“信息茧房”的加持下,预设语境被淡化,对个别的厌恶逐渐被泛化为对群体的厌恶,我们在“茧房”中愉快地社交,但现实生活中的矛盾却愈演愈烈。性别对立、地域歧视、甚至是卷土重来的肤色偏见,这一个个尖锐词汇的背后,映射的不正是当代人粗暴区分“我们”和“他们”的一根筋思维吗?

更值得担忧的是,当代人在最后一道防线——同理心方面做得也并不比当初好。网络给人们带上了面具,反而使部分人更加肆无忌惮地加固高墙,连“他们”变成了“它们”似乎也不是件不寻常的事。而且心中之墙或许早已外化,变成了某种切实存在的交流障碍或是认知偏差。我们每个人能做的,也不只应该是认识到这座墙的存在、偶尔因为特例对其反抗,而是从本质上对每个人都持有一种“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的态度,以逻辑瓦解束缚,以理性驱逐愚昧。这或许才是人类在围墙中的救赎之道。

每个人都应该越过长城,走向世界;每个人都应该跨过高墙,拥抱真理。


平凡与不凡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对于不同的独立生命而言,这个问题其实没有答案,因为生命所能容纳的意义实在太过宽广,以至于我们无法客观地给予其精确定义,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以宏观的视角去窥探其中的共性。

从熵增定律来看,世界总是在向着变得更加混乱的大方向演进。这是一条统计规律,生命这样复杂的结构就是一种对大趋势的违抗,是极其罕见而特殊的存在。但其实规律和混乱对世界来说并没有优劣之分,只是生命选择了一条走向“不凡”的道路,于是演化出了会思考的动物来赋予其意义。而人类作为一种生命,天生就有变得不凡的使命和渴望,所以从个人角度而言,“变得不凡”或许就成为了个体的宏观生命意义。

自文艺复兴以来,人文主义与科学的发展使人类开始深入思考自己作为生命的不凡之处,工业革命的到来却又让人类陷入了平凡与不凡的二难境地当中。现代工业的崛起一定程度上将部分人异化为了社会机器中的齿轮,而社会的迅猛发展更是使得处在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深切地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与平凡。于是人类遵循着天性,试图从平凡的日常生活当中寻找不凡。

这种精神自然无需批判,但在这样的背景下,人们所追寻到的“不凡”是否已偏离了其原本的目的?人们平凡的日常生活也并非一成不变,但比起对其中特殊之事的意义进行深入思考,多数人只关注表面,沉浸在“与众不同”或是“不同寻常”的喜悦当中,自信地认为自己不凡,实际却仍然普通得无可救药。有些人还被群体的不凡成就冲昏了头脑,自以为作为群体的一员同样不凡,实际却过分夸大了自己在群体中的地位。不论是个人角度还是群体角度,这些自命不凡的人追寻到的“不凡”实际上都只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感动,以“精神胜利法”自甘堕落于平凡之中,放弃对于真正不凡的追求。

其实,我们似乎都生活在“楚门的世界”当中,我们在平凡的日常生活当中寻找生命的意义,正如同楚门在虚构的“真实世界”中寻找所谓的真实。我们对不凡、对生命意义的理解无不出自我们平凡的日常生活,所以站在第一人称视角或许确实很难将其与自我感动区分。但不论是何种“自命不凡”,最终其实都指向一种放弃在现实中追求不凡的态度。而我们唯有承认个体的平凡,并始终保持探寻,才有可能将自我感动升华为真正的生命意义。

我们平凡的一生,正是因为探寻才有了意义。